吃完飯,裴鄴去門口抽煙。
到了晚上,這山裡就明顯涼快多了。
酒店門口的燈牌下,飛着密密的小飛蟲,門前的停車場黑壓壓停了一排小轎車。
周鳶躲在一輛轎車後面,正在跟葉旌陽打電話。
「我哥哥已經發現了,所以,我不能提前去找你了。」她聲音嗡嗡的,有些失落。
葉旌陽剛從外面跟朋友吃完飯回去,大概喝了酒,咬字不清聲音含糊,像是在撒嬌。
「來不了嗎?你都多大了怎麼還這麼聽家裡人的話。」
周鳶只能反過來安慰他:「其實也沒差幾天,反正馬上都要開學了。」
哥哥不讓她提前去,是怕她沒地方住單獨跟葉旌陽住酒店。
雖然周鳶覺得他想太多,把她想的太不自愛了,但為了不被父母發現談戀愛的事,她決定還是趁早放棄抵抗。
周鳶說:「以後我們都在北京,不差這幾天。」
葉旌陽也沒什麼好說的了:「好吧,那你把改好的車票發我,到時候我去接你。」
周鳶笑了笑說:「好。」
她又關心地問他:「你這幾天上班累不累?」
葉旌陽在電腦城找了份暑期工,他是學計算機的,賣電腦、修電腦和修復系統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難事。
「不累,這工作是一個學姐介紹我去的,老闆她認識,所以還挺照顧我的。」
「那你這幾天每天都在上班嗎?沒有跟同學出去玩?」周鳶之所以這麼問,是因為他們最近聯繫有點少。
「沒有啊,所以很無聊。」他抱怨:「本來還想着你提前來我帶你去周邊玩幾天,既然不行那就算了。」
周鳶說:「對不起嘛。」
葉旌陽一聽嘿嘿笑了幾聲,同她說了幾句肉麻的話,他們的聊天又漸漸回歸平淡。
一年的異地戀已經讓他們無法再產生新話題,有共同語言的話題他們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。
掛了電話,周鳶一轉頭看到一個重重疊疊的黑影。
身體微微一顫,才發現是一個男人斜靠着車在抽煙。
周鳶從身形輪廓辨認出,這個人是裴鄴。
裴鄴離她僅有幾步之遠,也就是說,她說的話可能都被他聽到了。
「有事嗎?」周鳶握着手機,站在原地。
「沒事,出來散步。」裴鄴一點不藏着掖着,大方承認:「不好意思,不小心聽到你打電話了。」
「……」
「你男朋友?」他問。
「嗯。」周鳶覺得反正是陌生人,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。
「哦。」語氣有些怪。
淡淡的一縷白煙纏繞在他指尖,溫柔又迷濛。
他身形瘦削,五官深邃清冷,落拓的側顏在黑暗中平添幾分高深莫測。
周鳶覺得他身上有種無法形容的氛圍感,有些寂寥,也有些神秘。
「他在K大?」他很容易就猜到了。
周鳶點了點頭,隨口一問:「你們學校是不是很漂亮?」
裴鄴笑笑,看着她說:「比R大差遠了。」
周鳶在他的注視下,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。
這感覺有被他撞見她和男朋友甜言蜜語的尷尬,也有他本身自帶的氣場。
「那你散步吧。哦,對了……你們早上可以去看日出,很漂亮。」
裴鄴只輕笑了一聲,沒說會去看,也沒說不看。
周鳶說完就回去了,回到了自己的房間,一整晚都沒有再出現在樓下。
她的房間很小,屬於她自己的就只有一張單人床、一張書桌,還有一個很小的布衣櫃,其他空間都被雜物填滿了。
她上學的那所高中在市裡,每兩周放一次假,等到放寒暑假的時候,她會被父母接回南城。
看似哪裡都有家,其實哪裡都不是她的家。
周鳶覺少,每天都起的很早,她有早上背單詞的習慣,還想上大學後能儘快通過四六級。
這天,她跟往常一樣,洗漱後,拿着她的單詞書下了樓。
李茂在一樓睡,他每晚都會打遊戲到一兩點,這個時間點還在呼呼大睡。
姑姑姑父倒是起的早,但是周鳶沒看見他們。
至於遊客,看日出的大多還沒回來,不看日出的也起不來。
周鳶拿着單詞本,在一樓大廳背了會兒,覺得空氣悶又去外頭背了會兒。
酒店一共五層樓,周鳶坐在椅子上,穿着牛仔長褲的腿伸直,她盯着自己左右亂晃的腳丫,悠閑默背。
「早。」一個男人的聲音。
周鳶轉頭看了看,沒人啊。
「……往上看。」
周鳶馬尾甩了幾圈後,仰脖往樓上看了看。
是裴鄴,他頂着一張沒睡醒又很煩躁的臉,眯眼看着樓下的周鳶,頭髮被他抓的凌亂又俏皮。
「有驅蚊的嗎?」
周鳶忙應道:「有。」
「403,謝謝。」說完腦袋就立刻縮了回去。
周鳶去一樓找了一瓶花露水,樓道里靜悄悄的,她在403門口輕輕敲了敲房門,怕太大聲打擾到其他客人。
敲完等了一會兒,還是沒有人開門。
她打算放門口等他自己開門取,剛放下準備走,房門忽地從里被人拉開。
兩個人大眼對小眼。
裴鄴穿着黑短袖黑短褲,短袖領口歪斜,他手扶在門框上,開口便很不滿:「你們晚上睡得着?」
周鳶點了點頭問:「你睡不着嗎?需要安眠藥嗎?」
裴鄴一聲氣音,是被她氣笑了。
周鳶是故意講了個冷笑話,她把花露水遞給裴鄴說:「你噴上試試。」
裴鄴低頭看了一眼問:「還有別的嗎?這味兒受不了。」
「還有蚊香,點的那種。」
「那就蚊香吧。」
於是,周鳶又下樓去拿了,再上樓,她發現裴鄴的房門沒關。
她還是輕輕敲了敲門,過了一會兒,腳步聲傳來,裴鄴打開門再次出現。
「對了,要是燒壞了我們家地板和桌子的話,是要賠償的。」
裴鄴笑容和熙:「那我可不敢保證,我總不能一直守着它吧?」
「不是這個意思,我只是提醒你,注意消防安全。」周鳶臉有些微微紅。
裴鄴也沒有繼續為難她,從周鳶手裡接過蚊香,說了聲:謝了。